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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马启行,很快到了一官路转角,将后方惨况抛在身后。
陈昌换了身衣裳,扣了扣车厢,正待入内,旁边守着的秦成将染血的刀一横,说道:“还未通禀。”陈昌蓦然拉下脸来。
初时,他见这人身形高大,相貌俊郎,就有几分不喜,后又见他身手利落,杀了几个强人,生出几分英雄相惜来,但这下见他这般,又有添了不悦。三七见了陈昌眼色,上前骂道:“没长眼的东西,发了什么疯病!莫拿了鸡毛当令箭使,张大你狗眼看看这是谁!”
秦成不理,手稳稳的拿着剑。其余人见此,纷纷围上前,剑拔弩张起来。正此时,夏菱惊魂未定地掀开帘子出来,行了一礼说道:“姑娘请二爷入内。”
陈昌扯了扯嘴角,掀帘子进去,他先瞧了瞧李婠脸色,见她面上虽残留些骇然之色,但神色镇定,放下心来。笑问道:“那人就是道士说的人?”
李婠点点头。陈昌试探说道:“我见他身手倒是不错,只是…”李婠问道:“只是什么?”
陈昌笑道:“只是人有些不知变通,怕是也不看大用。我这儿倒有几个好手,身手上佳,人也机灵,不如回去后让他们拜在你门下。”李婠回道:“我觉得他好,其他的你自己使。”
陈昌暗自气闷,把气憋在心里,又起了个话头。李婠见他三天前还怒气冲冲,今儿又只当自己是个没事儿人,奇道:“你是孙大圣?”陈昌也奇怪道:“这又是个什么说法?打几个强人,又不是打妖怪。”
李婠回道:“你的脸怎么说变就变?”陈昌笑道:“我是孙大圣,你便是犟牛妖怪,定了主意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,前两天我也急了,给你赔不是。”他刚下了禁令,李婠一个‘苦肉计’便让他原形毕露,无法,以‘游学’为名目,不知废了多少口舌,跪了多久才得出门。当然,此番话他是不会与李婠说。
又行了五天,终地远远的瞧见了宿州之景,陈昌吩咐两人骑马先走,因着秦成识路,便派了秦成与八角同去绍兴县寻落脚的院子,后头大队人马押后走。
至二月二十四一日,陈、李等人终在杨柳街一处院落住下来。次日,打听了李道婆在绍兴县城东甜水巷子口入住,李婠便带人马不停蹄扑到李道婆门前。陈昌要跟着去,李婠不许,他只好待在院落中,点了三七和几个好手一路护送。
这甜水巷窄小,四通八达,几人绕来绕去才寻着地方。夏菱上前扣门,咚咚咚三声响起。一独眼婆子开了一条门缝出来,小心问道:“谁?”
李婠道:“我本梁州人氏,得人指点,道是绍兴县有位道婆,有革新纺车之法,特来求革变之法。”请婆婆通禀一声,这话还未说话,只听‘啪’一声,门又合上了。
夏菱又‘咚咚咚’敲门,大声道:“婆婆,我等千里迢迢来此地,请您通禀一声。”门里没动静,夏菱又敲了敲门,里头还是一片安静。
李婠见此,使人拿了银两去朝皆坊四邻打听。夏菱说道:“姑娘,今日前来怕是没结果,不如明日再来。”李婠摇摇头,只等着。
三七朝巷子左右看看,见这巷子中不少人隔着门缝缩头缩脑看着,径直找了个婆子从门缝递了个碎银子进去,那婆子眯着眼看了手里雪白的银子,用后槽牙咬了咬,随即眉开眼笑地打开门,说道:“这位爷,您可是要找那李道婆?”
三七点头,问道:“怎么没人通禀?”那婆子道:“嗨哟,通禀啥通禀,都是穷人家,哪有闲钱多养张嘴,那婆子便是李道婆。你们要求那些机子,我到有两个法子。”
三七问道:“什么法子?”那婆子回道:“一是穿得贫苦些,去哭嚎两嗓子便成,她此生最恨富贵人,怜惜贫苦人家,一去嚎,准成。二是直接去使些钱去周边寻个懂这玩意儿的木匠和懂这个的妇人,花些钱便好。”
三七得了准信儿,忙去回了李婠。三七道:“二奶奶,到了这儿,旁人也挑不出错出来,自己应当问心无愧了,不如将剩下的交给我,定当给您办好。您身子金贵,在这腌臜地哪里使得。”
李婠摇摇头:“哪有半途而废的理儿,我是问心有愧的。”何况,她心说:得来那些革新法子确实好,可若能得人相助,岂不更善。说罢,她便候等在门口,未叫人敲门,至晚方回。
又一日,李婠又来,初只命夏菱敲门,说了来意后,也不再开口,只候在门口。因着李道婆其人其事,所来者络绎不绝,有求革新织机之人,有感念其恩德,送来谢礼之人,有来求借铜钱之人,这些人俱都面带苦色。
来来往往之人路过时,或是惊奇,或是疑惑,或是戏谑,不一而足。至日落十分,那扇门开合数次,只未有一次迎李婠等人进去。夏菱等人连番规劝,也没能改李婠主意。
再一日,李婠又上门,候在门口。这日不巧,至午间,天降大雨,淋得往来人瑟瑟发抖,不一会儿,巷子里边只剩下李婠一行人。
这天气多变,伞具却在巷子口处,三七等人忙去取,一来一回间,李婠一行人被淋得像落汤鸡。
冬青撑伞,夏菱忙取来外袍给李婠披着,急道:“姑娘,明日再来罢。今日先去换了衣裳,莫病了。”李婠拿过伞:“这伞打不过三个人,你们自己撑着回去,我再等等。”
夏菱道:“哪有主子在这儿淋雨,底下人去屋檐下歇着的理儿。”说罢,自个儿打了伞立在后头,冬青见李婠做什么便学着,也立在原地。剩下的三七急着来劝了又劝,也没见人改口,只得叹了一声随在身后。
终地,又过了一刻钟,那扇门终地打开,李道婆道:“雨大,进来罢。”
第44章
正所谓,精诚所至金石为开。李婠一行人在巷中苦等三日,风雨不惧,终地成事了。夏菱等人大喜,忙要簇拥李婠入内。
李婠见这处院落门户矮小,只得一间上房,左右两间耳房,院中支着棚子,下头满堆着各个样式木头,院落满满当当,因命三七几个汉子先行回转,到时候再来接,三七几人只摇头,说道:“我几个身强体健,淋这点子雨也当洗澡,候在门口就是了,奶奶和姑娘们还请快些进去。”
李道婆先冷眼瞧着他们说了个来回,拉着嘴角说道:“你几个去右边厨房里呆着,厨房里有火。”说罢,也不等人,自己转身走了。三七几人相互望望,又见李婠点头,忙去了厨下烤火。李婠又命夏、冬二人随着去,暖暖身子,二人自是不肯,只犟不过李婠,只得去了。
李婠随着李道婆入内,只见屋内只有一桌四个条凳,旁地全是各个样式的机子,一人正骑木凳上刨木花。李婠见此,忙道:“叨扰了,老先生。”那老人家见了李婠几人,忙停下手上动作,将锯子放下,嘴里一面发出“啊、啊”几个音,一面比划着让李婠起身,后双手又比划了几个动作。
李道婆看了,与他说道:“这位是贵客,我来招待,你不用管,厨房里有好几个汉子和两个姑娘,劳烦你给他们烧些茶水,多烧些,也送些来这边。”那老人连忙点头往右边厨房去。
外头淋漓下着小雨,屋中昏暗,李道婆左右寻摸出一个火折子,将桌上油灯点亮。她指了指凳子,说道:“坐罢。”李婠依言坐了。
李道婆问道:“打哪儿来?”李婠回道:“从梁州来。”李道婆道:“倒是远。”三言两语说罢,两人也不开口了,正此时,那老人家端了个盛着茶水的粗碗来。
李婠本对此事慎重之至,此时正于心中斟酌言辞,见此忙接过茶碗,只是茶水滚烫,烫得李婠双手通红,她只当未觉,面不改色地放在桌上,将手藏在袖中。那老人家乐呵呵比划了个喝水的动作,李婠笑着道谢,老人家又双手比划了一大串动作,李婠忙看向李道婆。
李道婆黑着脸道:“他叫你喝完叫他,他是个话多的,别管他。”说罢,她扭头道:“去去去,厨下去。”她将人赶了出去。
李道婆见李婠着衣衫半湿,强撑着坐着,叹了口气,也不多问,道:“你千里迢迢来此,又在我门外站了三日,也不能叫你空手回去。”她指着李婠身后的两架机子,说道:“后头两个机子那老头儿改好了,你让那几个汉子搬回去罢,寻个寻常匠人便能拆解,回去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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